“楊柳非花樹,依樓自覺春”,柳作為春天的使者,以其獨特的魅力贏得了文人墨客的喜愛。
在悠遠的中國詩歌長河中,詠柳詩不計其數,“一樹春風千萬枝,嫩于金色軟于絲”“迎得春光先到來,淺黃輕綠映樓臺”“楊柳郁氤氳,金堤總翠氛”等詩句無不描繪了柳的婀娜姿態,寄托著詩人對柳的喜愛之情。
或許最能讓今人記住的,當屬賀知章的《詠柳》了。唐天寶三載(744年),賀知章告病還鄉,回到闊別多年故鄉。此時正是早春二月,柳芽初發,草長鶯飛,他行至河岸,忽見岸邊一株高大的楊柳枝條輕垂,一時詩興大發,寫下詩句:“碧玉妝成一樹高,萬條垂下綠絲絳。不知細葉誰裁出,二月春風似剪刀”,全詩雖無一“柳”字,但柳的形象躍然紙上、深入人心。
“柳”因與“留”同音,常常引發詩人的離愁別緒?!度o黃圖》是一部記錄漢代長安城池的重要書籍,其中提到“灞橋在長安東,跨水作橋,漢人送客至此,折柳送別”??梢?,漢代就有折柳送別的習俗。唐代詩人王之渙的《送別》詩里寫道:“楊柳東門樹,青青夾御河。近來攀折苦,應為別離多。”柳因此成了離別的符號,折柳似乎成了送別必有的儀式之一。
“柳絲挽斷腸牽斷,彼此應無續得期”,愁腸似柳絲,柳絲折斷,愁腸寸斷,古代交通不便,一別之后,何時能夠相見,或許就是永別了。“童童孤生柳,寄根河水泥”,這是在外游學的游子以柳自比,遠離家鄉,漂泊無依,內心悲苦自不必說。“含煙惹霧每依依,萬緒千條拂落暉。為報行人休盡折,半留相送半迎歸”,在李商隱的《離亭賦得折楊柳·其二》中,“柳”所表達的不再只是“留”的意味。行人不必因為憂傷而折盡柳枝,柳條惜別離人,也歡迎歸客。半留半送,希望團聚的美夢會成真,賦予柳更豐富的內涵。“應須喚作風流線,系得東西南北人”,柳絲就像絲線,是人與人溝通的紐帶,連結著天南海北離人的心。
“柔性定勝剛性立,一枝還引萬枝生”,柳是生命力極頑強的植物,能夠適應不同的環境,看似柔弱,但在狂風中仍可挺立不折,所以愛之者甚眾。陶淵明曾在住宅邊種了五棵柳樹,他常在柳下銜觴賦詩,與柳相伴,有詩云:“榆柳蔭后檐,桃李羅堂前”。白居易也是愛柳之人,他曾在陜西渭南舊居種植柳樹,“插柳作高林,種桃成老樹”,元和六年(811年),白居易丁憂回鄉,看到往日所栽之柳已長成高林,不禁生發出“浮生同過客,前后遞來去”的人生感慨。不僅如此,白居易還在為官之地植柳。任忠州刺史期間,他曾在城內的山坡和山澗中栽植柳樹,“野性愛栽植,植柳水中坻。乘春持斧斫,裁截而樹之”。后來,他到洛陽,在庭院中廣植柳樹,并寫下《種柳三詠》:“白頭種松桂,早晚見成林。不及栽楊柳,明年便有陰。”
“手種堂前垂柳,別來幾度春風。”提到種柳,不能不說到柳宗元。元和十年(815年),柳宗元任柳州刺史,在柳州的四年時間里,他大力發展生產,帶領當地百姓大量種植柳樹,達到“列樹表道”“庇蔭行旅”的效果。他自己還笑題一詩:“柳州柳刺史,種柳柳江邊。談笑為故事,推移成昔年。垂蔭當復地,聳干會參天。好作思人樹,慚無惠化傳。”詩中柳宗元說自己沒有惠民的德政和教化流傳,這是自謙之詞,柳宗元為柳州留下了一份寶貴的文化遺產,直到今天,柳州人仍懷念柳宗元。
“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。”在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《詩經》中就有詠柳詩。柳的意象,隨時代發展,逐漸有了更多的含義。黨史上有一個著名的“松柳之喻”,1944年10月,毛澤東說:“共產黨員要像柳樹一樣,到處插下去就可以活,長起來。但柳樹也有缺點,容易順風倒,所以還要學松樹,挺而有勁。柳樹有機動性,松樹有原則性,柳樹可親,松樹可靠,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可親、要可靠。”這一比喻,既合乎中華文化傳統中對松和柳的認知,又賦予了新的內涵,通俗易懂,寓意深刻,值得細細品味。(林南)